護生惜物:讓生命起舞
文/本刊記者 江一平
王海波,上一期我的專訪人物,一個月后,我們再次相見了。這一次,王海波把一套嶄新的五連裝《護生畫集》擺在了我的面前,并翻開內頁,詳細地向我闡述著每一副圖畫的內在含義及所希望表達的內容。因為對王海波的專訪讓我對他已經有了一個較為深刻的認識,因此,此次對于他所述的這套宣揚愛的叢書,我也很快進入了角色,并理解了這套《護生畫集》希望帶給我們的是什么。
鳳凰基金秉承“呵護生命·關愛心靈”的宗旨,傳播“博愛·善行·生命之舞”的理念。為了更好地踐行此想法,鳳凰基金為紅十字書庫添磚加瓦,由此,鳳凰基金將面向廣大中小學生重新出版《護生畫集》,讓更多的孩子從身邊的小事做起,呵護草木,愛護動物,珍愛生靈。這與豐子愷先生倡導的“護生就是護心,是貴在人心,救護禽獸魚蟲是手段,但倡導仁愛和平才是目的”的思想如出一轍。
《護生畫集》出版了眾多版本,深深影響了幾代人,許多人把畫集當作精神食糧和人生規尺。基于此,鳳凰基金將重新打造出版全套最完整、精美的《護生畫集》以勵后人!
《護生畫集》是中國著名漫畫家、作家、翻譯家、美術教育家豐子愷先生,自1927年起,在長達四十六七年的時間里創作的6集460幅圖畫,并配上文字的一套漫畫從書,全書涵蓋了“善的教育”、“ 提倡慈悲為懷,呼吁世人對生靈存留一些同情”、“知護心者知護生”等內容。
《護生畫集》的創作意圖可以說就是以教育作為主要基底的。它從人道主義的高度有機融合了中國佛教的慈悲戒殺思想和儒家時禁好生之德,使其成為構建當代生態文明可資利用的道德資源。因為他關注民生、民難,所以他的畫作不是一般的漫畫,而是有著震撼人們心靈的社會責任意識,警醒作用和社會擔待精神。而對于我們的青少年讀者來說,旨在他們心中播種正直、真誠、善良與同情的種子,養成自己善良、博大、容忍和慈愛的心靈。作者的語言表述方式獨特,讀來親切、自然,在不知不覺中感動讀者。但令人遺憾的是當前開給中小學生的所謂必讀書目中,卻不見《護生畫集》,實在發人深思。
不要責怪孩子怎么變得那么冷酷,我們可曾教過他們要有一顆善良、慈悲、同情、憐憫的博愛之心?可曾培育過他們的責任心與責任感?在一片缺乏“愛的教育”,不知仁愛為何物的“愛”的荒漠上,怎能指望它開出“愛”的花朵來,要開也是那些含著毒性的“惡之花”。“孩子們是天然的藝術家”,兒童的鑒別和欣賞能力常常是最原始和最本能的,因而也是最有生命力的。因此,在思想理念上就應該具有科學性和現代性。《護生畫集》漫畫圖書僅是一種載體,但它并不等同于諸如:童話、神話、民間故事等兒童圖書,而是帶有一定的哲理性的思考以及啟蒙性的人文思考特點的漫畫圖書。
《護生畫集》作為開啟近代生態倫理思潮的佳作,其漫畫并不是那么簡單,而是一種濃縮。往往一副漫畫的影響作用可以勝過動輒千字萬字說理模糊的長篇大論。漫畫這種形式也就是欣賞漫畫的社會影響力,它能夠通過一種簡單但不單薄的方式傳達深刻的道義。在當代,圖書出版作為一種重要的文化傳播渠道,承擔著文化服務、文化教育和文化建構的歷史責任。目前,未成年人思想道德建設圖書正在不斷創新內容與形式,以質量、品位吸引更多青少年讀者。品種數量的增長,不是圖書追求的唯一目標;提高質量、優化結構,已成為青少年出版業共同努力的方向。
《護生畫集》旨在研究發掘中國文化中的人類性因素,把民族文化中的優秀因子充分展示出來,使其成為世界性的東西。重視傳統文化改造、弘揚和培育符合時代要求的民族精神,為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文化建設的基石添一份力。{分頁}
《護生畫集》后記
這套《護生畫集》很特殊。
自從先父豐子愷(1898-1975)為他的恩師弘一大師(1880-1942)自50歲開始祝整壽以來,《護生畫集》在海內外出版發行了多少版本,多少冊數,難以計算。如果要介紹護生畫的創作過程,是一言難盡的。單是想想父親在1973年浩劫中(逝世前兩年)提早完成了應該在1980年完成的第六冊以紀念他的恩師100整壽,這就是一件不可思議的事了。
《護生畫集》的格式是一字一畫。父親的摯友新加坡佛教總會主席廣洽法師于1979年出齊了6冊,共450幅畫,450幅字。
為護生畫題字的共有4人:第一、二冊共110幅字是弘公親自題寫;出第三冊時弘公已生西,改由書法家葉恭綽題70幅字;第四冊由朱幼蘭居士(后任上海市佛教協會副主席)題80幅字;第五冊由佛學家、書法家虞愚題90幅字;父親畫最后一冊已是浩劫期間,要找人題字,怕禍及他人,幸有朱幼蘭先生自告奮勇,題了100幅字。《護生畫集》才得功德圓滿!書后鉛字譯文,有賴于1969年福建莆田廣化寺所出1-6冊匯集的橫開本上所載。2005年上海人民出版社又出版了由平湖書法家許士中題寫4-6冊文字的大16開本。這次出版仍據老版本。
我為什么說這回出版的《護生畫集》“很特殊”呢?那是因為出版前的過程值得一提。以前,要出版就出版了。如果是出版社出版的,我們7個繼承人就接受稿費;如果是不賣錢的宣傳品,我們就免稿費。慣例如此。只要一說定,哪怕是外地的,也沒有必要專程趕來洽談。更何況是中國紅十字基金會屬下的鳳凰基金,專注于公益文化推廣。可這回不一樣,冉盛女士與我電話交流后,說鳳凰基金的發起人王海波要來上海看我。我再三推辭說不必了,一切談妥了。九月十五日晚上,王海波先生來電話了,說自己是14歲才學會走路的人,他從遙遠的南半球回來,一定要來上海看我。我說我三姐病了,我要去杭州,火車票都買好了。我想這是很真實的理由,可以勸請他這位走路不方便的發起人免去千里迢迢長途跋涉地來看我。可是他堅決要“追”到杭州,而且跟著我們,住在我和女兒住的賓館里。
我們相識了。次日他和冉盛還有他的一位好友謝文旗約了他們的好友郭海寧、劉影夫婦和我們母女一起在杭州美麗的風景區度過了整整一天。我們越談越投機,就在這一天之內,我們成了好朋友。
為什么會這樣?就是因為我們有一個共同的目標:與人為善!這是和《護生畫集》的宗旨完全吻合的。《護生畫集》教人愛護生物,實際上,我父親曾說:“護生”是為了“護心”。抗日戰爭時期他為桂林讀者作藝術講話時說過:“我十年前曾作護生畫集,勸人護生惜物。這畫已經印了十余萬冊,最近又被人譯作英文,推銷于歐美。過去有的人說我不懂一滴水里有無數微生物,徒然勸人勿殺豬羊。有的人說我勸人勿殺蒼蠅,將使虎疫(吟按:即霍亂)殺人。有的人怨我不替窮人喊救命,而為禽獸護生,這種人太淺見。……仁者的護生,不是護物的本身,是護人自己的心……即能愛人。護生的本源,便是護心。”在《一飯之恩》一文中父親曾說:“無端有意踏殺一只螞蟻,不可!不是愛惜幾個螞蟻,是恐怕殘忍成性,將來會用飛機載了重磅炸彈而無端有意去轟炸無辜的平民!”
讀了這些話,就知道宣揚護生,出版《護生畫集》,是一件多么重要,多么有意義的事。
對!海波正是為了我們都有護生的這份愛心,他就“追”到杭州來和我聊了整整一天。
所以我說:出了這么多《護生畫集》,這回出的《護生畫集》,更有特殊的意義!
豐一吟
2009·9·29于上海{分頁}
一面!一念!一圓!
世上之事,冥冥之中早有定數。定數何來,緣起“因”字,無意有意種下的因,而結下果,無因不成果,有果必有因。
兒時,看過豐子愷先生的一幅漫畫,畫中一只大腳將落在一只小蜘蛛身上,在那只大腳下,小小的蜘蛛是那樣的纖弱,你一定想象不到,這幅畫對一個六歲孩童的心靈有多大的震撼。
我一直在想那只蜘蛛后來的命運。也許,那個人看到了地上的蜘蛛,跨了過去,那么它可以繼續生活,追求夢想;也許踏上了蜘蛛呢?哪怕是無意的!一念天堂,一念地獄,天堂在何,地獄何在?都在一念之間。這幅漫畫影響了我一生,使我一生對生命萬物懷有悲憫之心、敬畏之意,從不殺生!
機緣巧合,鳳凰基金的同仁蔡志勇先生提議,將豐子愷先生的《護生畫集》再版。并且,秘書長冉盛都談好了出版前期的工作,但我堅持“一面!一念!一圓!”并于9月15日晚上與豐先生的女兒豐一吟通話,和她講述了我六歲時看到豐先生的那幅漫畫對我一生的影響及海外的生活經歷,提出要去上海拜訪她,豐一吟女士告訴我她要動身前去杭州探望家人,我說沒有關系,我去杭州拜訪您。
18日在美麗的西子湖畔,我們一行人相談甚歡。我們的理念相通:心存善念,善待生命。談論中,豐女士提到其父豐先生曾經說過:“護生的本源,便是護心。” “護心”就是愛自己的心,把我們自己的心照顧好;時時心存善念,即是日日造福。善心從小種植于孩子的內心,不論何時,一個“善”字始終不能舍棄。這與我們鳳凰基金的理念是一致的:博愛!善行!生命之舞!
杭州之行結束后,我突然想到,9月15日不正是豐子愷先生的祭日嗎?冥冥之中早有定數!
生命花開,朵朵向善!
王海波
2009年10月25日于北京普善堂
與豐子愷四十三年前的一次偶遇
人生中有太多的人和事會遺忘,而43年前,17歲的我,一次偶遇豐子愷先生時的情景,卻是留在腦海中永遠揮之不去的記憶。
那是“文革”開始的第一年,1966年11月上旬,我和一個同學以“革命大串連”的名義,由長沙、杭州一路“免費旅游”似的晃蕩到了上海。由于是美術專業的學生,我們自然要去上海畫院,走走看看。
一個清晨,已記不清是什么原因了,那么早就去了畫院。時值深秋時節,前一日還是小陽春,卻一場寒流來襲,氣溫驟降,令籠罩在文革愁云慘霧中的諾大都市,彌漫著透骨凄涼。我們搭上早班公車到了附近的一個地方,落車、探路、步行、在早些年代的西式建筑群的街市中,走著、走著。一路上,見馬路兩旁的法國梧桐,于昨夜狂風葉落紛紛,那褐黃色的枯脆的五角形樹葉,鋪滿了路徑,任匆匆路人卡喳卡喳地踐踏著。此時似乎沒有人會在意,在離去不久的熱火的夏季里,梧桐樹曾以其濃密深沉的綠葉,似大傘般給人們以清涼的蔭澤。
來到畫院的大門口,我向傳達室一位套著紅袖筒的老師傅出示了證件,言明是外地藝術院校的革命學生來搞革命大串聯,看大字報。老師傅說,革命小將,歡迎歡迎,但可要待會兒到了上班時間才能進去呢。于是,我們只好站在門邊等候。等候中,舉目往鐵柵欄里遠遠看去,滿院的標語大字報直撲眼簾,其中空懸的兩條大橫幅特別醒目,一幅是“徹底批判資產階級反動學術權威豐子愷!”又一幅是“將大黑鬼豐子愷打翻在地,再踏上一只腳,讓他永世不得翻身!”但見院內地面上,也是一層厚厚的落葉,其時正被一位慈面善目的清癯老者顫顫簸簸地不停地掃著,掃著。
接著又出現一個同樣套著紅袖筒的著軍裝的年青人,疾疾走到老者的身后,他右手支著木杖,左手叉著腰,大聲吆喝著什么。只見老者放下大掃帚,轉過身面朝他,雙腳并攏,雙手垂下,低著頭站立著……
這時,我不由自主地走到傳達室老師傅跟前,問道:“那位老人是誰?”翹著二郎腿打晃晃的老師傅,滿不在乎地說:“什么人?——黑畫家,黑文人!大名鼎鼎的大黑鬼,豐子愷!”
豐子愷!我早已景仰的高山仰止的大漫畫家!喲,第一次見到老人家,卻是在這樣的場合,這樣的時刻!
我的雙眼不禁濕潤了。
此情此景,與我不久前見到我父親的情形,何其相似!
上月,也是在“串連”中,也是一個清晨——不過是微微泛著天光的凌晨,我曾途經一個城市,下火車去看望家中久別的父親。待我走到家門不遠時,只見門外的人行道上,有個人正拿著長掃帚低著頭在掃地,身邊的樹旁還放有一塊“牛鬼蛇神”的大牌子。待我放緩了腳步,順著墻根走近,隱在暗處就著微光看清竟是年過花甲的父親時,我的頭部突然好象被重擊一拳。恍惚中,我趕緊把身子縮了回來,緊靠在墻根,心砰砰亂跳,雙腳發軟蹲了下去,眼淚也忍不住盈眶而出了……
我的父親,在上世紀二十年代末,在上海的大學任過教授,從政后又去做了一個城市的市長。在1949年國共內戰中,他為他的城市免于生靈涂炭,毅然決定舉行和平起義,還險些為此付出生命的代價,其后被稱為愛國民主人士。然而,在反右中,在文革中,卻總也擺脫不了厄運的降臨……
豐子愷先生,一位悲天憫人、普渡眾生的年近古稀的老人,一位充滿生命關懷和倡導眾生皆平等、生命無貴賤的文化大師,以及那些以拯民于水火、啟民智于愚鈍為己任的千千萬萬的政治家、文化人和一切善良的人們,在那年復一年漠視人權、草菅人命的殘酷的政治運動中,無情地被踐踏,有的乃至被奪去珍貴的生命,這,不能不說是人類的悲哀。
所幸,那樣的年代,已漸行漸遠。
讓那樣的年代永不重復,仍是我們和我們后代每一個人的責任。
《護生畫集》的再版,惠及世人,功德無量,其將重復不斷地宣示與捍衛人類的普世價值:珍愛生命,保護生命——當人人擁有珍愛和保護地球生命萬物的慈悲之心時,人類本身還會相互殘害、相互殺戮嗎?
楊 安
2009年10月25于北京京伯堂
{分頁}
真善美慧
豐子愷先生,是偉大的,是值得贊頌的。他以最大的真誠與真切把心中的愛與美獻給了人類。
他是畫家、詩人、翻譯家,也是中國第一個漫畫家,他的藝術作品影響了中國幾代人,而且,還將繼續影響下去。如薪火傳承,無止無休!
我是在五六歲時,從報刊上看到他的漫畫的,畫中有智慧,有幽默,有諷喻,也有歌頌與贊揚,這些漫畫后來形成為他的漫畫集,好像叫《緣緣堂隨筆》。豐老先生如一個生活與藝術的守望者,他耐心地捕捉生活中的一切,將可以表現的圖畫,都體現在自己的作品中。這些藝術創作,畫中有理,理在畫中。不僅有很強的藝術性,感染力,而且有很強的穿透力,每幅畫都能永恒銘刻在我們心里。
第一,真,每幅畫都那么純任自然,如李白所言: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飾。他無論是抒情、寫景、寫人都是栩栩如生。
第二,善,豐先生心中有善心,在筆下有善意,他心中有愛心,在畫中有愛意。當我們仔細玩味他的繪畫時,總會在各種人物形象中感受到一種人性的純美,其間最為感人的,是從筆下涌現的善,沁入讀者心扉。
第三,美,豐子愷先生筆下之美,是獨特的,似乎也是其他畫家無法代替的。他的漫畫,幾乎每一筆都是匠心獨具,每個人物形象都有各自的個性,而且形神兼備,又呼之欲出,他以他人之口,寄托已意,又以他人之形,寄托已情,以淺顯之言行,寄托深邃之含意。
幾十年過去了,豐子愷先生的漫畫穿過漫長的歲月,流傳至今,仍有著很強的魅力,特別是其中包涵的人生哲理,仍有著廣泛而又恒久的啟迪。我雖不是畫家,但我很愛藝術作品,我雖不是哲學家,但我愛畫中的哲理。他影響著我,也影響著一代又一代的人心,使人們銘記真、善、美,而且包容著慧,我似乎可以這樣概括,豐先生的漫畫,具有:
天人合一之真,
知行合一之善。
情境合一之美,
誠明合一之慧。
謝謝鳳凰基金再次給人們展示了永難忘懷的詩與藝,還有那么令人神往的美與愛。
李燕杰
2009年10月1日清晨5時于智慧書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