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躍:生活不單調才會創造價值
嘉 賓：張躍
主持人：曹啟泰
導 演：曾鳴
觀察員：
秦 朔 第一財經日報總編
金巖石 湘財證券首席經濟學家
袁 鳴 東方衛視對外事務總監
張躍，遠大空調有限公司董事長兼總裁。1980年畢業于郴州師范專科學校美術專業，1988年創辦遠大空調有限公司，1992年成功主持開發中國第一臺直燃式大型中央空調，2002年評為中國十大民營企業家，2004年被法國政府授予法蘭西文化騎士勛章，2001，2002，2004，2005年遠大四次獲得中國最受尊敬企業稱號。
主持人：國內第一個購買私人飛機的人，國內第一位擁有直升機私人駕照的企業家，創業十多年來在非電空調領域取得了20多個全球第一，企業總資產19個億。三位的意見。
金巖石：這是一個奇人，商界奇人。他是反湖湘文化傳統的湖南人，同時又是反企業經營主流的企業家，又是反現代技術管理正統的工程師，所以叫三反分子。
袁 鳴：張躍公司里他名下有7架飛機，我想知道他是不是準備改行當飛行員。
秦 朔：學美術的浪漫主義，怎么和冰冷大型的機械融合到一起？
我都在做別人沒有做過的
主持人：您要那么多飛機干嘛？
張 躍：有一些是娛樂性的，比方說我們的小飛機，坐4個人的，然后其中2個人都可以一起來駕駛，也可以分別駕駛，都可以。
袁 鳴：我很好奇你一般都請誰去娛樂。
張 躍：客人，朋友，什么人都有。
主持人：非電空調和區域空調概念上是模糊的，是不是可以先說明一下。
張 躍：非電空調和我們傳統的空調是相反的，我們的動力是熱能或者是燃料或者是太陽能或者是廢氣，廢熱，這就是非電的。區域空調是指的更大范圍的提供空調的系統，就好像北方的城市供暖一樣，是很大范圍的。這都是我們在做的事。
金巖石：無電空調、區域空調這兩項東西是想改變這個行業的傳統嗎？
張 躍：有時候仔細回憶自己這一生，并不是蓄意要標新立異，但是在無意之中我都在做別人沒有做過的，跟別人不同的事情。
金巖石：并且老做自己喜歡做的事。
張 躍：對。我們做的所有的事情都不相同，但是做生意或者辦企業，你一定要人家喜歡，人家需要，這一點，這就是惟一的區別。
秦 朔：當時你買第一架飛機的時候，有美國雜志報道說，在離毛澤東誕生的地方只有一百多公里的長沙，有位民營企業家買了一架飛機，做了那么多有異于常人的事，是天性中爭強好勝，還是要與眾不同，亦或許是帶有一定的宣傳的色彩，因為那個時候你的產品剛剛出來。
張 躍：我們當初買飛機還是猶豫的。從我看好飛機到給飛機廠下定金，猶豫了有兩個月時間，其實只猶豫一件事情，就是輿論，我們怕有負面影響。后來發現老百姓還是挺寬容的，或者說大家還是挺友善的，對不了解的事情都給予正面的消息，然后我們就無所謂了，心里完全踏實了。買了飛機后，飛機廠家的人總是邀請你去參加展覽，去了后看到喜歡的飛機就又買一架，就這樣多買了幾架。
主持人：好像我在買菜。
金巖石：一種私人收藏，私人愛好。
袁 鳴：我聽說您有特異功能？
張 躍：如果是比較熟悉的人，他離我很遠我都能聽到他說話。作為飛行員每年要體檢，醫生告訴我，我的聽力比一般飛行員高2級。
袁 鳴：這個聽力會給你帶來困擾嗎？
張 躍：好處是做空調的時候，能發現機器是不是有聲音。我們的空調是沒有聲音的，一定有一個檔位可以讓你把耳朵放在面前絕對只聽到風聲，一丁點噪聲都聽不到。我特別煩噪音，我在外面住酒店總要住2間房子的酒店，因為我會把外面的空調開著，我的房子是不能開空調的，因為在全世界所有的空調我都嫌它噪音大。
金巖石：假如我們現在確認你是有特異功能的人，所以你對這個產業有一套獨立的標準，即使你成功了后人也沒法學你，因為你是有特異功能的人，能夠把人們聽不到的噪音消滅掉，但是這個東西能成為行業標準嗎？
張 躍：別管它，你只要做得比別人好，就會受歡迎，這個它不是一個對使用者有要求的東西，而是簡單地給使用者帶來利益。
生活不單調才會創造價值
袁 鳴：張總小的時候寫日記要改十遍？
張 躍：寫信寫作文會，寫日記不會，因為我很少寫日記。
袁 鳴：你做事情是不是多多少少會有一點追求完美？
張 躍：反正我是這樣認為，這個世界上沒有做不了的事，只要我想做。
袁 鳴：20年前畫油畫畫得那么好，現在只畫空調設計圖，感覺有點浪費天才。而且這么一位天才畫家，在做一個技術員就可以做的事情，扼腕痛惜啊。
張 躍：基本上公司里面大的技術方案都是我在做，我通常會畫出幾種模式給他們去想，所以在我們公司的年輕人都能學到很多東西。我一直認為人就是這樣，第一要懂得享受，第二還要有很廣泛的愛好，生活不單調以后，這個人一定會創造一定的價值。{分頁}
金巖石：他想做前無古人的事，可悲的是，很可能后無來者。
袁 鳴：您從什么時候開始把達·芬奇，當作您一生當中想要達到而始終達不到的偶像呢？
張 躍：我覺得我會比他強，雖然在繪畫方面，我做不到他做的那樣，對人的把握很好。
金巖石：但是你知道你和達·芬奇最大的差別在哪里嗎？達·芬奇從來沒有經過商。
張 躍：其實他有，他沒有在他的生命周期里經商，但他后來一直在經商。我以前在北京看過他的畫，我買了門票，我在想某種程度上應該有達·芬奇收到的利潤。
主持人：聽說在公司的管理手冊上，有將近100多萬字的員工管理手則。
張 躍：會有，它不叫管理手冊，是指導性的，啟發性的。
主持人：而且聽說員工還要背。
張 躍：背得很少，文件上面會有要求員工背誦的話。
秦 朔：比如一些什么呢？
張 躍：不能談戀愛，這一點是肯定的。
秦 朔：無論我年齡多大都不能談戀愛。
張 躍：不能和內部員工談戀愛。
主持人：也別介紹你談戀愛的對象進入本公司。
張 躍：對。強調不能談戀愛，不能和內部員工談戀愛，其實也是某種意義上的人性，就包括我夫人也不能在這里工作，也就是說公司的人際關系不能復雜化。我們有一年放松了這條紀律，就產生了一大批夫妻，這一大批夫妻現在在公司里面很難辦。
主持人：你們現在男女比例。
張 躍：男的多，女的很少。
袁 鳴：我覺得人和制度更重要。遠大周圍一公里之內不能消費，買東西得去一公里以外；員工不能遲到早退，如果要兼職也會被開除，一旦走了，就再也不能回來。
主持人：這些在現在的企業里非常少。它不是主流的企業經營模式，可是在主流的位置。
金巖石：這個我非常理解。我是煤礦工人出身，一公里以外什么都沒有。第二，煤礦工人也是男多女少，為了防止女的引發戰爭，所以必須嚴格地執行，不許談戀愛，不許哭。
張 躍：這個說法也有道理。
袁 鳴：是因為談戀愛影響生產力對不對？
金巖石：會引發械斗。
袁 鳴：企業里有發生過這樣的事嗎？
張 躍：爭風吃醋倒是真的沒有，但聽你們這樣一說，就讓我更加緊張了，這條紀律還真蠻重要。{分頁}
喜歡不喜歡才是最重要的
主持人：對于遠大現在的企業管理的模式和管理成效，您滿意嗎？
張 躍：不是特別滿意。其實只有一樣東西不滿意，就是缺乏人才。經營人才，主要是面對市場的經營人才特別缺乏。
金巖石：如果達·芬奇真活著，到你這應征，肯定也落選。
主持人：達·芬奇看不懂那本中文手冊，不會背。
金巖石：我覺得你不是在工作，你是在創作。我幾次聽到你最高興的不是在一兩個產品上領先業界，而是我有150種產品，你想想，一兩個產品的50%的市場份額和150多種產品10%的市場份額，其實你更喜歡后者。我再強調一下，你做包，一定要做路易·維登，其它的包都不要做了。
張 躍：即便你給我一個路易·維登的牌子，我也不一定會去做，因為它沒什么難度，我想做有難度的東西。
金巖石：可現在社會要求的就是標準化，大家都在做標準化。
張 躍：其實這個不重要，就好像做衣服，最好的衣服是一件件做出來的，但他喜歡不喜歡才是最重要的。
袁 鳴：跟我們描述一下遠大空調。
張 躍：作為空調，很多年我們覺得我們很倒霉，就好像汽車，你只是一個引擎，而引擎是蓋在蓋子下的，你做得再好，大家也看不懂，所以這兩年我們開始做室內機這部分，就相當于汽車的座椅，相當于汽車的方向盤，大家都看得見的這些東西，跟消費者有了一個溝通的界面。而原來的產品是沒有界面的，做得再好都只能行業里的人來評你，所以我們的產品事實上高出了三倍，但是我們也只能高于一倍的價格銷售。
主持人：吃虧了。
張 躍：虧大了。我現在開始做產品的時候，就有一種感覺，我可以跟客戶對話，我可以跟我喜歡的消費者對話，所以我在寫資料給他們，我們的印刷品是我寫的，我開始感覺到很有意義，也就很有樂趣。
金巖石：所以你做產品就跟你畫畫一樣，你每一幅畫都是不一樣的意境。
張 躍：一定要讓別人喜歡，一定讓別人特別喜歡你。
袁 鳴：企業家做企業，當然是利潤最重要，但是張總有一個道德利潤區。他還有一些不貸款，不上市，他違背了傳統企業的經營方式，他就想做跟別人不一樣的東西，他走的路就故意跟別人不同。
張 躍：說了不是有意的。其實到了我這個年齡，就開始要思考人生觀或者幸福的準則了。什么叫幸福，想來想去就會發現，這一輩子做了很多別人想做而沒做到的，就覺得這個人生有了價值。
主持人：四次獲得中國最受尊敬企業稱號，您自己也認為這項榮譽非常重要嗎？
張 躍：對對，它的評選是比較客觀的，很多大公司，里面基本上就我們公司最小，我就覺得跟大公司放在一塊就很光榮，而且我們完全是以自己的創新，以自己的社會貢獻來取得這個榮譽的。
把工作的事情看成是享受
秦 朔：我其實還是沒有搞懂，一個畫畫的人最后怎么做起了空調企業，他的成功之道是因為他是天才還是因為他比別人用功？
張 躍：我每天睡五個小時，其實過去的七個月時間我基本上只有四個小時的睡眠時間，我們公司開發人員大概有六、七十個人，也都是屬于這種只睡四、五個小時的狀況，這種集中的，高密度的，全身心的，毫無保留的投入，是很多企業做不到的。還有就是技術創新的觀點，你一定要聚焦，一定要在某個短的時間里面凝聚這種情緒，事實上很多時候情緒會帶來創造力，高度的注意后會產生常人一般情況下不能產生的創造力。
金巖石：你現在把大家公認的，成熟的傳統產業變成了一個創意產業，然后等待著一次顛覆性的革命？
張 躍：沒錯，舉個例子，你每天要呼吸19公斤的空氣，如果把空氣壓縮成固體的話，19公斤你愿意這個空氣里面有一丁點顆粒物嗎，灰塵嗎，你不愿意，有一點細菌你愿意嗎，你不愿意，那你就買我們的產品好了。
袁 鳴：感覺在張總的眼光里，就是未來的世界是一個非常令人沮喪的世界。
張 躍：你看了我的《2015年的世界》，看了那本書你就會知道，我對未來可能發生的事情天天在預測，我的努力如果說大一點就是想讓這些東西不發生。
主持人：都說您的工作就是生活，或者生活就是工作，您是不是也這樣認為？
張 躍：當你能夠把工作里大大小小的事情看成是享受，你就到了極限。我有一天突然發現，其實我是屬于極限的，因為我每一天都希望時間長一點，我根本不煩我桌上那么多問題，我給自己寫了一句座右銘，貼在我的門后面：把工作看作是生活，就到了人生最高境界。
主持人：遠大空調有沒有可能在未來的某一個時間發明一點小小的東西，將來可能變成是有能力的人炫耀的本錢。
張 躍：下次他們到你家去的時候，你說這個是用的遠大空調的室內機，因為我想在未來的兩三年內，能夠用得起我們的這個室內機的都是屬于中國最富有的幾千個人。
主持人：有九位人物，第一位達·芬奇，第二位張衡，知識面廣且崇尚德性，三是萊特兄弟，勇于實現飛起起飛的夢想，第四位羅文，把信送給加西亞這個故事的主人公，忠于職守這的人，五是拿破侖，統帥的高明之處在于智力上的素質遠遠地超越于旁人，而且睡得非常少，第六位是雨果，真、善、美的塑造者，下一位是愛迪生，再下一位是林肯，用愛心贏得尊重的總統，最后一位土光敏夫，執著，忘我，永不停息的進取精神。這九位當中張躍會選哪位？
金巖石：我還是猜他自己，因為他不可能再加別人了。
袁 鳴：我第一個還是選擇了達·芬奇，因為這好像是我們今天談話的主題，第二個我覺得是雨果，因為我覺得雨果對世界充滿了一種悲憫的精神，其實在張躍的身上，我多多少少也看到這樣一種東西，最后一個羅文，因為羅文其實講的是一種責任，一種承諾。
秦 朔：選拿破侖是因為張先生一支筆會去畫畫，拿破侖說過一句話說，一支筆勝過多少千軍萬馬，萊特兄弟是把不可能變成可能，愛迪生我選了，因為愛迪生不僅是一個偉大的發明家，而且在他身后留下了一個非常偉大的企業GE公司。
主持人：您的選擇是達·芬奇、拿破侖和雨果。
張 躍：達·芬奇的理由是他創造的一生，我就覺得這個人他一輩子都沒有做簡單的工作，如果他已經畫好了畫，他就不要再花經歷去畫畫了，而且他的畫都是很有創意的，他的天才不如他的創造精神更令人敬佩。第二個拿破侖，我的身材跟他一樣，我小時候以此安慰過自己，一模一樣，一米六四，但是他有一句話讓我記了一輩子，他說人睡三個小時是天才，睡四個小時是傻瓜，睡五個小時那簡直就是笨蛋，那么他就認為睡眠是耽誤生命的，小時候對我印象特別深刻的。至于雨果就是他對世界的危機，或者陰暗面都看得很清楚，但是他始終是用歌聲來書寫這個世界，歌唱這個世界，他最偉大的語言是：世界上最大的是海洋，比海洋更大的是天空，比天空更大的是什么，人的心靈。他讓我們知道了人類是偉大的，我們不能小看自己，我們更不能輕視自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