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章旺：人到哪個高度就想哪方面的事
文/本刊記者 侯耀晨
“那時一兩萬比現在一兩百萬，兩三百萬都多。”，1989年，不滿二十歲的薛章旺半年時間賺了近兩萬塊，這大約相當于同時期一個內地職工十年的收入。
薛章旺1969年出生于福清市一個農民家庭，有弟兄五人。當薛章旺和他的同齡人進入小學時，福建等地已成為改革開放的先發地區。這使薛章旺的父親有可能在種地之外，尋找額外的工作增加收入。他以地致宜，跟幾個老鄉合開一間加工米粉的小作坊，雖然賺的錢并不多，但已聊以養家糊口。
父親大概想讓薛章旺日后有一個較高的起點，高中畢業以后，他把薛章旺送到當地一家科技職業學校經濟貿易專業深造。但是不久之后，這個十八九歲的少年有了自己的選擇， 職業學校還沒上完，他自己決定離開學校去闖蕩一下。
“離開時目標很近，不像現在談戰略，就想出去能過了生活就行了。人到哪個高度就想哪方面的事。”
薛章旺起初跟大哥在福建一帶做內燃機生意。當時部隊上一些裝備退下來，往往以極便宜的價格賣給地方。薛章旺和他的大哥抓住了這個商機，他們從部隊上買來零部件，自己組裝內燃機，然后賣給商戶。離開學校半年時間，他賺了近兩萬塊，這對于一個幾個月前還在課堂上學習經濟和貿易的學生來說，無疑是既可觀又刺激的現實教育。
薛章旺從事這個行當，大概持續了兩年時間，他賺了四五萬，按現在的標準來說，他已經是個擁有“數百萬”身家的年輕人了。但是，在薛章旺看來，他真正的第一桶金，應該是在湖南收獲的。
當時，很多見多識廣的福建人在全國各地的紙廠中了解到一個尚未被廣泛推廣的生產工藝的改良經驗，可以從造紙廠大量排出的污水中提煉出紙漿，然后再賣給其它的小紙廠。這個提煉項目技術含量并不高，利潤卻非常可觀。
1990年代初期，薛章旺跟大哥轉戰湖南，就是從事這個生意。他們跟湖南當地某大型造紙廠下屬的勞動服務公司合作，承包其排污處理項目。薛章旺雇用了四五十個工人，三班倒通過網布來提煉紙漿，一天的產量高達一兩百噸。
由于當地造紙廠的污水直接流入長江，而經其提煉處理過后污水濃度大幅度降低，起初這個帶有環保色彩的新生項目頗受合作企業和當地政府的歡迎，薛章旺的污水出紙項目順利地進行了六七年時間。但是到后期，合作廠家意識到事實上他們的一部分利潤通過這個環節流失掉了，雙方的污水處理項目被當作警示節目拿到廠方內部的電視臺播放。合作已不可能再繼續下去，薛章旺和他的大哥只好尋找新的商機。
1996年，二十七歲的薛章旺已有了數千萬身家，他轉戰合肥，通過一系列項目運作成為一個日益專業的投資人。
起初，他瞄上了剛剛在內地興起的油品生意。投資新興的加油站項目，薛章旺和他的朋友最初還不知道先跟政府接觸，爭取的一些政策上的優惠待遇。他們的習慣就是先斬后奏，先租地，把加油站建起來再說。在崗集附近的第一個加油站，他們投了一兩百萬，但由于是先建后批，稅收等方方面面的成本都很高，這個加油站的盈利狀況并不理想。到第二年，由于進入這個行當的朋友較多，于是來大家合起來做油品批發生意，他們的投資從一兩百萬到一兩千萬不等，每批發一噸成品油，可賺十塊錢。合肥之外，圍繞油品批發可能涉及的產鏈條和地區，薛章旺跟他的朋友們在湖北、江蘇等多個地區發展了更多的加油站和油品批發基地，通過多元化經營贏得更大的回報。
目前，薛章旺的公司在其基礎產業油品生意之外，還介入礦產、商業地產、港口和碼頭等跨區域多個領域的投資。
其中，薛章旺跟幾個朋友在張家口張北和湖北洪湖一帶投資的兩個建材市場已成功運轉，在合肥，30萬平米的紅星美凱隆家居廣場也正在規劃中。薛章旺最看好的是公司于2006年參與投資的合肥皖港港口項目，這個項目位于“黃金水道”，協議投資1.2個億，屬于省861項目。它的建成和運行將會大大便利長江上下游的航運效率，并大大降低物流成本。
回顧多年的投資經驗，有的項目賺錢，有的虧本，薛章旺認為對一個項目的綜合風險評估很重要。在山西，薛章旺曾經投過一個住宅類的項目，由于合作企業的土地證遲遲辦不下來，僅項目開辦費和財務等成本，薛章旺就虧了一千多萬。此后，他很少涉足被普遍認為投資回報價值最高的民用住宅項目，而對于國家和地方政府重點支持的公用基礎設施項目則保持深厚的興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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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章旺（左）：合肥福州商會副會長、合肥皖港港口倉儲有限公司總經理
對話薛章旺：我相信以后會更好
中國商人：福建商人給人一個印象，平時很多人外界都不怎么聽說，但仔細一了解他的投資，往往都是港口、礦山之類的大項目。
薛章旺：福建特別是我們福清，一個好的項目一兩天就可以融到錢。但是你要去融資的話，一個是你這個項目有高的回報，同時你要有良好的信譽。如果沒有信譽的話，就沒有人相信你。為什么我做這么多項目，但是貸款卻很少？我們只是象征性地在銀行總共才貸了300萬，因為我們融資能力很強。
中國商人：我想這其中有兩種情況吧，如果你直接拿項目去融資，你的投資成本會很低，如果你是去向私人借貸，這樣的融資成本應該是比銀行高得多了。
薛章旺：一般我們朋友參股形式的項目融資，借貸的話成本就高一點。前兩年拆借的比較多，一個月3分利，一年就是36%，這個利息相當高了。
中國商人：這幾年浙江做輕工業的比較多，受金融危機影響比較大，你們這邊做重工業和傳統制造業受的影響大不大？
薛章旺：整體的影響肯定會很大，國家為什么要增加基礎設施建設的投入，促進房地產業快速健康發展。因為與之相關聯的上下游行業非常多，可以帶動很多產業的發展；而我們這個碼頭項目也一樣，如果國家經濟萎縮的話，港口碼頭所接載的貨運量就會大幅減少。當今全球經濟一體化，各國之間，國家經濟內部整體上是一個聯動效應，不僅僅是一個行業或是一個項目的問題，可以說是牽一發而動全身。例如去年我們福建一些朋友投資船舶做營運的，航運市場不景氣，就虧了很多。為什么呢？因為受到國際大環境的影響，致使出口企業倒閉很多，出口訂單急劇下降，總貨運量下滑，港口貿易遭受最直接的沖擊。如果國家整體經濟形勢好的話，我們的碼頭、倉儲生意自然也會好，因為船舶停靠在碼頭，出入都要按照政府規定收取港雜、代理等相關費用，貨主把貨堆放在我們的倉庫中，我們就會收裝卸、儲運等其他費用。我們這個項目現在先通到巢湖，從巢湖再連接到長江。雖然現在只能進出五至七百噸的船，但是當地政府正在積極清淤輸通航道，希望明年可以通過1000至1500噸的船。
中國商人：這是個非常好的項目，南北水運。
薛章旺：哈哈，這個就是國家講的“黃金水路”嘛！
中國商人：綠色航運，環保的，再一個成本也低。
薛章旺：應該是合肥市孫書記很有眼光，他對水路的清淤工作抓得十分緊，也非常到位。這個航道以前是四級，如今已在投入資金建設，努力使它升到二至三級。
中國商人：這個航道清淤這一項要花不少錢吧？
薛章旺：總投資肯定是十個億以上，但它的回報率是可觀的。現在我們打個比喻，五百噸位的船，所承載的貨量，如果你走公路運載的話，至少需要五十輛車。何況我們在成本、能耗、污染各方面都是最低的，水路又安全，而在公路運輸，為了追求效益需要多裝貨，超載情況就會出現。目前來講我們對這個項目的前景是比較看好的，將來的話希望會更好。{分頁}
中國商人：這個碼頭項目也是你和幾個老鄉一塊做的？
薛章旺：我們這邊還有兩個朋友，我占40%，其中一個朋友占40%，另外一個朋友占20%。
中國商人：你沒有控股？
薛章旺：我們朋友之間的合作，憑的就是誠信，都沒有絕對控股權，特別是我們福建閩南一帶的。
中國商人：朋友之間的信用在你們中間被看得很重。
薛章旺：是的。相對來講各有各的想法。我們以前在老家的鄉親也投資做很多項目，大多堅持“短、平、快”的原則，因此賺得盆滿缽滿的有，虧得很多也不在少數。我為什么會選擇這些比較長期一點的，穩一點的項目？不管是建材市場也好，還是碼頭建設也好，它們都是國家扶持力度很大的行業，給你的土地價格肯定都是很低的，通過招商引資，當地政府也想盤活周邊經濟，加快城市發展步伐，所以各項政策又比正常的地產政策要優惠得多。即便到最后，我們這個項目做得不是很理想，土地總會值錢的吧！這個固定資產是跑不掉的。我這個想法跟別的人不一樣，可能也制約我的發展。如果說做住宅地產高回報賺得快，這個項目開發得好，就會接二連三承接其他地產項目，是這樣的。而我投資的項目相對而言，回報周期會顯得比較長。
中國商人：剛才說到從你二十多歲你認為你挖的那桶金，到現在你做投資有十多年了。給我們談談你的心得，你投一個項目之前，你的依據是什么，你認為在這個過程中應該控制的是哪些環節？
薛章旺：現在特別是我們南方人做項目不是說什么心得，主要是看國家大的方針政策，宏觀調控是什么，當地政府對整個城市的布局是怎樣的，我們則配合對項目整體的規劃。以前我們做項目太雜，現在我們的選擇性就比較強了。最近我們剛簽了一個協議。我們可能要在肥東引進紅星美凱龍興建建材城。該項目操作起來如果運營得好，規模應該能達到十幾個億，眾所周知美凱龍是全國家居業方面的龍頭，與美凱龍合作，希望強強聯合。至于為什么看好這片區域，我們項目旁邊有東亞大市場，斜對面有一個過街天橋大概七八百畝地，是主做家電市場，再加上我們紅星美凱龍項目，以后這一帶將會形成很大的專業性市場，政府目前是這樣規劃。
中國商人：就是說一個人買了新房，從裝修到家電一條龍在你這個市場周圍都可以解決。
薛章旺：對對對，合肥現在有一個規劃，馬上有一個高架，從一環路通到大新鎮前面。這樣從市中心到我們那邊只要十五到二十分鐘，這個市場前途比較好。
中國商人：我還是想和你探討，十多年你沒做酒什么的，也沒有做服裝鞋帽家電這些現金流好的行業，你是不感興趣，還是看不上？
薛章旺：這個不是看不上，比如你剛才講的做鞋帽，還有其它那些產業我一點也不懂，我如果要做的話，就等于說一切從零開始。同時我面臨著既沒有客源的境地，又沒有上游的合作伙伴對我的支持，在市場中沒有競爭性。講一句不好聽的話，沒有上游人脈的話，就沒有人支持我們。現在我們做建材市場，市場里面的客戶，好多都是之前打過交道的，沖著我們就過來了。所以不是說我們不愿去做別的產業，只是想選擇穩健一些熟悉一些的行業去做，以前的投資太分散了。還有我個人很看好合肥這個地方，不說別的我把這里都當成我的家了。現在我們房產什么的都買在這里的。
中國商人：溫州人也喜歡來合肥，福建人也喜歡來。改革開放初期，很多溫州人到你們那邊進些東西拿出去賣。現在溫州人服裝皮鞋輕工產品業的他們做得大，你們福州人做重工業的多。
薛章旺：以前我們那里有錢人較多，在當地很多項目我們拿不到，只能到外地尋找更好的項目。人家說：“有風吹過的地方就有溫州人，有陽光的地方就有福建人”，的確如此，現在不單單是安徽合肥各地市經常聽到福建人的鄉音，甚至在蒙古、新疆等邊疆地區，都能看到不少福建人在當地經商的身影，因為那邊機遇會多些，而且剛開放起來，敢吃螃蟹的人一般都能賺錢。與浙江商人，尤其溫州商人不同的是，福建商人更熱衷于投資房地產、煤礦、鐵礦、鋼鐵廠等產業。在合肥其實也是一樣，只要在政策上多支持，我們福建商人都會加大投資，像我上面提到的這個項目少說也要投三到五個億的資金，因為我們看中這個地方了，并且喜歡上它，把它當成家了，誰不希望自己的家更美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