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王寧 泡泡瑪特董事長
我是在店里“泡”大的
我出生那年,1987年,父母就在做音像店的生意,我小時候的時光就是在那家店里度過的。
那個時候的店鋪都很小,也就二三十平方米。讓我印象深刻的是,那時候所有卡帶店都在門口立兩個大音箱,也不知道算不算擾民,反正即使你離很遠,也能聽到它放的各種最流行音樂,最初是周華健、小虎隊,后來是九月九。現在有時候聽到這些歌,瞬間感覺自己被拽回了小時候。
真正想要開一家自己的店,是在我讀大三的時候。當時我們開格子店,這也許可以看作是這個故事的雛形和開始。
彼時是2005年候,沒有微博、微信,也沒有抖音、小紅書,即使如此也有分享的欲望。好不容易讀大學了,很想給家人和朋友看一看學校長什么樣,學校生活是怎樣的。于是我學做了紀錄片,放上自己的照片,加點音樂,刻成光盤,打算拿回去給家人看一看。
很有意思的是,紀錄片還沒來得及拿回家,就被班里的同學看到了。我們班有42人,其中的39人都copy了一份我的紀錄片,拿著我的照片給家人分享,“你們看,這是我們的大學生活”。
那時候就想,如果做一個全校的紀錄片,是不是一個很好的生意?我是學廣告的,有了這個想法后我跟母親商量:“我想干一件事,你能不能支持我一下,給我買一臺數碼相機?”我跟母親借了1000元,她跟我一起到永樂買了一臺非常厚的數碼相機,500萬像素。
后來我就拿著這臺數碼相機拍下一屆學生,把他們半年生活中的點點滴滴,比如,背著大包小包行李來報道、軍訓、哭著送教官、參加迎新晚會……他們參加的很多學校活動,拍成紀錄片,制成DVD和VCD,包裝起來去餐廳門口賣。
VCD賣5元,DVD賣8元。那一屆共四千多名新生,有2300人買我們的光盤。我在一夜之間成了學校最有名的學生。
從那之后我們組成了一個小小的團隊,因為拍紀錄片、賣光盤是一個完整的商品流程,需要前期的產品研發,以及制作、宣傳、推廣、銷售,甚至售后。我們賣出去的光盤后來發現有一些沒有聲音,于是有了大量的售后問題。
這件挺有意思的事情對我而言就是我的商業啟蒙。我很感謝那時候的團隊,有成員從2006年跟著我一起做事,直到現在還在團隊里。
任何商業模式的背后
都有其復雜的運營
在那之后我開始對商品類的零售感興趣,這類產品不用研發,只需要采購過來就可以直接賣。
后來,我們在市場考察過程中發現了格子店這種模式。2007—2008年,格子店是非常火的商業模式,把一個空間租下來,分成很多個格子,再租給不同的人,其實就是線下的淘寶店。
我覺得這是非常天才的商業模型,雖然我沒開過店,但我非常認可這種模式,我要把它開進學校里。當時,學校對面剛好開了一個類似于購物中心的地方,我去租賃。他們問我“你賣什么?開什么店?”我說“你不用管,租給我就行。”因為我覺得模式太簡單,擔心說出去以后別人會模仿和抄襲。
開這家店的過程相當艱難,我把以前賣光盤賺的積蓄全部投進去。那時候交了一年租金加上押金一共四萬多元,交完之后我們就一分錢都沒有了,只是拿到一個空空蕩蕩的房子,連裝修的錢都沒有。
找了幾個同學,我們湊錢裝修。那時,我們挺有群眾基礎,可能因為我們做了紀錄片,大家都認為我們是理想主義者,想要跟著我們一起做事。
有一次,一個朋友拿來了一把銀行卡,說,“我們宿舍的銀行卡都在這里了,這個有200元,那個有300元,我們可以把這錢都取出來,先去買一些裝修的材料。”
就這樣,東拼西湊我們的第一家店開業了。本來想叫格子鋪,裝修過程中發現隔壁很近的一個店叫這個名字,它也在裝修,我們就把店改名叫格子街。
用很短的時間,我們做成了學校周邊最受歡迎的店。我們上學那個年代,學校里多數人一個月的生活費大概幾百元,但這家店一個月可以賺一萬元。從學生創業的角度來看還是挺成功的。
開過店之后我才明白,任何商業模式的背后,都有其復雜的運營。我們既需要管理那些來租格子的人,還要管理賣東西的人,比想象中復雜。雖然我們只開了一家店,但如果有200個格子,就相當于開了200家小店,有不同的品類,不同的人,不同的顧客。
因為商業模式過于簡單,兩個月以后,在我們周圍200米之內開業了12家格子店。所以說,創業過程中可能會有很多當初預想不到的問題,遇到之后就要想辦法去優化。那時候,我們心里就開始有了泡泡瑪特的雛形。
遭遇員工集體辭職
畢業之后,格子街還在運營,我只身來到上海和北京闖蕩,上了兩年班。心里一直想著格子街的2.0版本,我始終還是想要開店。2010年,我終于下定決心辭職開店。
機緣巧合,在北京海淀的一家商場里,我們拿下了一個最角落的門面。畢業兩年之后再次創業,我發現此時和大學時期烏托邦式的開店已經完全不同了。
之前在學校周邊開店,之所以能成為第一名,因為有群眾基礎,和我們競爭的都是周圍的一些夫妻店。我們對營銷和消費者的理解會更深刻一些,而且有很多同學來幫忙。
畢業之后到北京開店,我們發現不一樣了,實際上需要花的錢比我們想象得要多得多。比如,花了十幾萬元做完裝修,但因為在購物中心開店,消防還得花很多錢;再比如,我們連店員都招不來,就一家店,不知道怎么管理、怎么排班……最初的時候非常艱難。
我們去了很多地方,廣州、義烏、北京的天意……東拼西湊各種各樣的東西,飾品、玩具、數碼、文具、家具、箱包、化妝品等等。2010年11月17日,泡泡瑪特第一家店開張了。
開業之后困難才剛剛開始。管理上一頭霧水,商品上一頭霧水,投入上又是個無底洞,有很多不確定的費用。唯一的支撐是我們一直在努力,每一天都比昨天好一點點。
那時候創業包括我在內,每人一個月領兩千多元薪水,在北京勉強能夠生活下去。我們一直想找一些有經驗的人。終于有一天碰到了一個姑娘,她是依戀集團的店員,想換工作找到了我們。我心想,終于有一個在所謂的品牌干過的店員了。
她說她可以來,但是有兩個條件:第一個條件,她必須當店長;第二個條件,薪水必須是3000元。我答應了她。那時候我們什么都不懂,我希望她來之后能幫我們做一些最基礎的流程和制度搭建。
但后來想想,那時候的想法也很不成熟。現在我們公司好幾千人,每天還有很多復雜問題還解決不了,何況那時候她只是一個普通的店員,希望她幫我們解決我們都解決不了的零售問題,確實期待過高了。
一個月以后,她并沒有達到我們的預期,矛盾卻爆發了。一個從學校招來的小姑娘,有一天哭得昏天暗地跟我聊,說她覺得不公平,“你從外面招一個人,干得不如我們,也沒有我們努力,你為什么給她發3000元,給我們才發2000多元?”
我站在理性的角度跟她講:“第一,我答應了要發給她3000元,不能說干得不好就給她發2000元。第二,我們是創始團隊,我們現在是按照職業慣例來做這件事情。”
但怎么說都勸不住她,必須讓我選擇到底留誰。最后,我們覺得自己確實還是不懂,選擇了3000元月薪的。
我們也反省過,是不是因為授權不夠?是不是因為我們一群人也在店里待著,有太多店長了,她施展不開?后來我們決定給她更多的權力。我們幾個人都不允許來店里,有什么事先給我反饋,給她更多自主權,甚至又給她加了薪水,希望她發揮出更多潛力。
有很多店員都是她招來的,有一些還是她的朋友。我來開會,把大家圍成一個圈,暢想未來,“有一天,我們會上市,會成為一個偉大的品牌。大家是創始團隊,可以獲得更多的人生體驗。”但我覺得可能大家根本沒有聽進去,或者根本也聽不懂我在講什么。
沒過多久就要過年了,我們本來每個月10號發薪水,很多人在2號就說,“能不能把工資發了,想買點東西帶回家。”
我們就提前把獎金和工資都發給大家了。發完當天晚上,店長給我發了一條短信:王寧,我們集體辭職了,明天你們自己去開門吧。
我們當時都懵了,不知道為什么。但現在回過頭看,可能沒有我們想象得那么復雜,有可能只是他們換工作比較頻繁,很多人一到過年就回家,過年回來以后再找新的工作。這些人都是她的朋友,大家索性一塊走,直接讓我們從零開始了。
第二天,我們自己去開門,當收銀員、售貨員。那一年大家都沒回家過年,一群人在里那重新開始。
生意分為圍棋生意和象棋生意
很多人會問我:你創業這么多年,到底哪些時刻是你最灰暗的時刻,或者說最困難的時刻?
坦白講,我覺得每一個階段講起來都有很多困難的時刻,但實際上,那個時候也沒有那么悲觀地去看待問題,因為總是要想辦法解決問題,如果能解決得好,就接著往前走。就像企業一樣,一旦發動起來就停不下來了,你有責任、有義務推著它走。
我比較認同一種說法,就是把生意分成圍棋和象棋兩種。
“象棋生意”就像互聯網一樣,是“你死我活”的生意,“我的勝利意味著你的死亡”,你會發現很多互聯網巨頭在各自領域必須成為老大。
線下生意更多像“圍棋生意”,即你贏了,無非是你的子比我的子多一些而已。你是麥當勞,一年賺100億元,我是樓下餃子館,一年賺100萬元,我也很開心,因為我能活下去,我努力明年多下一個棋子。
作為草根創業者,依我們的能力和實力還是從線下開始會更好一些。它帶來的好處是讓整個團隊包括我,更有耐心,大家不會那么急躁,因為做好一件事情需要時間。
我們有很多種方法可以做得更快,比如做線下連鎖、開放加盟,我們賬上的現金可以開很多店,但是我們并沒有。核心是因為我們對創業有自己的理解,有時候多就是少,少就是多,快就是慢,慢就是快。我們確實有很多細節沒有做好,快速擴張的過程當中雖然放大了優點,提升了速度,但也會放大缺點。當沒有準備好的時候,我們要尊重時間,尊重經營。
2010年11月17日,我們開了第一家店。創業第10年,泡泡瑪特在香港IPO。現在我們已經有三百多家直營店,將近兩千家自動售賣店,我們的業務已經做到了23個國家和地區。
我是一個理想主義者,希望做一家偉大的企業,希望做一個讓人尊敬的品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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