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吳春波 華為高級管理顧問
20世紀末,華為有幾個重要會議是在珠海召開的,開會地點是石景山酒店,有幾件事印象深刻,記錄如下。
1999年,華為在珠海開會,會議主題是公司的戰略及KPI指標庫。晚飯后通知有活動安排,所有參會者包括任正非乘坐大巴離開酒店,去哪里沒有人知道。
下車后,周邊一片漆黑,隱約來到一片工地。踏著長草,眾人來到一個碩大的坑,才知道這里是巨人集團巨人大廈的工地。
任正非走在前面,后面緊跟的是華為的高管們,圍著黑黢黢的大坑轉了三圈。沒有人說話,空氣如同凝結了一般,有點像告別,也有點像憑吊,非常儀式化。轉完后,就回酒店了。
巨人大廈1994年初舉行的開工典禮。原計劃蓋18層,后來改到38層、54層、64層,最后改到78層,如果建成,將成為當時國內最高的大樓。1997年初,巨人大廈因資金鏈斷裂未能按期完工,只建至地面三層的巨人大廈停工。
1992年,任正非在華為提出要“超越四通”,當年國內有“南巨人,北四通”之說,兩家公司是當時高科技企業的代表,這一年華為的銷售額達到1億元。1994年,巨人集團的產值就達到5億元人民幣,利潤5500萬元;華為的銷售額達到8億元,員工人數達到1000人。這一年,任正非提出了“三分天下”的夢想。
再往后,華為發展迅猛,而巨人集團轟然倒下,正應了那句“眼見他起高樓,眼見他宴賓客,眼見他樓塌了”。
任正非內心,充滿了對企業的熱誠,公司就是他的命,同時他也充滿了對企業的敬畏,但他從來沒有狂熱過。他有一句名言:“唯有惶恐者才能生存”,英特爾前CEO格魯夫也有一句名言:“只有偏執狂才能生存”。只有經過生活打壓磨礪的人,方有如此精妙的總結。
當年任正非帶領干部憑吊巨人大廈的目的,也在于此。但我有一點始終不清楚,當年任正非在憑吊巨人大廈時,沒有講一句話,事后也從來沒有提起過此事,他一直沉默,如同當晚的沉默一樣。或許從那一晚開始,危機意識已深深地植入任正非及華為干部的血液之中了,已無需言語。
某晚,任正非在酒店請人吃飯,讓我作陪。客人是華為的前員工,在公司初創階段就加入公司,離職后在珠海創辦了自己的公司。言談間,兩位都沒有談及往事,更多的時間是客人對華為快速發展的贊許。談及離開公司時,客人有后悔之意。任正非寬慰道:“人各有志,應該出去闖一闖,當了老板,才會知道當老板的不易。”
吃完飯,客人告別離去。任正非介紹道:“他人非常聰明,懂技術,也懂營銷,不比比爾和蓋茨差(比爾與蓋茨是公司兩位高管的外號),但就是沒把自己的公司做好。”
問其原因,任正非指著不遠處的客人說:“原因就在他腰上。”按照任正非的提示,我向客人的腰部望去,但見其皮帶上掛著一大串鑰匙,數量之多,已經到了夸張的地步。伴隨著其步行,鑰匙左右搖晃,叮當作響。
任正非補充道:“他連倉庫的鑰匙都掛在身上。”然后,他起身,掀開衣服,說:“你看,我一把鑰匙都沒有。”在華為,有很多辦公樓的房間任正非是進不去的,如數據中心、研發實驗室等,其工卡根本沒有進入權限。
一句話點醒夢中人。這個世界原來有兩類老板:身上掛鑰匙的老板與身上不掛鑰匙的老板。鑰匙是開鎖用的工具,同時也是權力的象征。身上掛的鑰匙越多,意味著權力越大,責任越多。
我相信,華為創立之初,任正非身上肯定也有不少鑰匙,隨著華為的發展,他不斷摘掉身上的鑰匙。任正非摘掉身上的鑰匙,并依靠制度的授權機制,把鑰匙掛在下屬身上,從而把任正非的華為變為華為的任正非,讓制度與規則守望華為。
身上掛滿鑰匙的人一個重要的價值觀在于:他一直堅信只有自己比別人做得更好。國外的一篇文章提到,只有那些執著(甚至是到了癡迷程度)于最后的產出并且又不會在公司日常的大小事務中都面面俱到的領導者,才能夠在競爭中脫穎而出。
變成了甩手掌柜的任正非,不掛鑰匙的任正非,方才有更多的時間關注客戶,關注那些掛鑰匙的下屬。任正非倡導“力出一孔”和“以客戶為中心”,從另外一個意義上講,就是要求管理者視野要開闊,視點要聚焦。
老板,請丟掉您的鑰匙,像任正非那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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