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張小平
有人說:作為高壓群體的企業家,他們的心臟外圍一定有堅甲厚盾防守,以時刻防備憂郁、緊張、狂喜、憤怒等各種過激情緒如暗箭般侵襲。而其中,恐懼應該是最常光臨、卻又最難以躲閃的一支暗箭。
一個人最深沉的恐懼感,莫過于小時候所遭遇的那些恐怖印記,它們如惡犬般潛伏在你以后人生的旅途中,常常在你毫無防備時突然咆哮著沖了出來,狠狠地咬上你一口。
在甘肅天水農村長大的潘石屹,從小就要直面貧窮和疾病,死亡在他幼小的心靈凝聚了沉重的陰影。潘石屹原來有兩個妹妹,因為家里沒有吃的,就把她們送了人,甚至連家里的獨子潘石屹,都差一點被送給了別人。最后一刻,因為母親舍不得,才最后留了下來。死亡隨時潛伏在潘石屹身邊。有一年秋天,潘石屹在去上學的路上,突然有一個同學叫住了他,要他幫忙請一下假,說要去田里拔一些谷子稈。潘問他用來干嘛?這個同學說,我弟弟昨天死了,我要用谷子稈把他包起來埋進地里。潘石屹至今心有余悸地回憶道:上小學一年級的時候,我們班上有三十幾個同學,到小學畢業時,就只剩下十三個人了,大部分都被貧窮和病癥奪去了生命。而潘石屹這一輩的孩子,原來有七八個,最后也只剩兩個了。
也許正因為活下來太不容易,潘石屹在以后的人生中小心翼翼,費盡心思琢磨生存的技巧。上個世紀九十年代初,他跟隨馮侖等人在海南闖天下,創辦了萬通公司。經過短短四年的時間,萬通已經從當初的七拼八湊的3萬錢發展到資產近50億,涉足房地產、金融、醫藥、文化、風投等多個行業。馮侖等人主張繼續擴張,但負責管錢的潘石屹卻生性謹慎、不肯給錢,于是六個創始人之間發生了激烈的爭吵,最后只得分家。即使后來在北京的房地產業內干得熱火朝天,潘石屹也從來沒有頭腦發熱過,他的公司可以說是所有一線房地產公司中土地儲備最少的一家,因為在招標拿地的時候,他心驚膽戰報出的“天價”,卻總比別人少幾個億。連他老婆張欣有時都埋怨道:“他投資非常非常保守,有20元恨不得只投10元。”
因為這份從小對生死的恐懼感,讓潘石屹少了一份楊國強的風頭,卻也避免了孫宏斌的悲情。
企業家在艱辛的從商旅途中,還常常要遭遇各種不測風云。因為父親李海倉突然被人槍殺,還在澳大利亞讀大學的兒子李兆會被緊急召回國內,倉促中接任家族企業掌門人的位置。雖然年紀輕輕,但李兆會成長速度驚人,只用了短短幾年的時間,便從清朝康熙皇帝式的奪權斗爭中勝出,并逐步“清洗”了父親留下的殘余部將,一個人大權在握。開著悍馬、行事高調的李兆會,卻因為父親的突然死亡留下了巨大的陰影。幫他抗御內心深處恐懼的,是身邊如影隨形的一幫戴墨鏡的保鏢。
商界奇才孫宏斌起伏跌蕩的人生經歷讓人嗟嘆。1988年左右,孫宏斌、郭為、楊元慶等幾個年輕的碩士研究生,先后被柳傳志招至麾下。三人之中,孫宏斌最顯領袖才能。孫宏斌只用了短短兩年時間,便迅速在全國建立起十幾個獨資分公司,營業額達到2400萬元。但孫宏斌也是最讓柳傳志“害怕”的一個人——孫宏斌領銜的企業發展部,竟然有自己獨立的企業報,并且宣傳部門的利益高于一切;開會時,幾十個部下見到孫宏斌,便齊唰唰地站起來,等孫一招手,他們才敢坐下,紀律森嚴有如軍隊……面對孫日益強大的“獨立王朝”,在柳傳志幾次苦口婆心勸說無效的情況下,決心“揮淚斬馬稷”,以挪用公款罪把孫宏斌送進了監獄,最終坐了四年深牢大獄。
對于史玉柱而言,最恐懼的時刻莫過于1997年。此前的幾年時間,史玉柱憑漢卡等產品,在中國商界風生水起、榮光無限。但因為一時沖動要蓋巨人大廈,他背負了數億元巨額債務,變成了“中國首負”,終于在1997年不堪重負轟然倒下。那段時間,讓史玉柱最心驚膽戰的聲音,便是門外索債者的拍門聲和吼叫聲。他只能躲在辦公室內一聲不響,靠成天打游戲消解心頭的巨大壓力。那時他知道,走出辦公室的門,他是一個人人喊打的失敗者,只有打開電腦進入網絡,他才能搖身一變為威力無邊的強者。
恐懼既能摧毀人的意志、也能催發人的前進動力,關鍵是企業家如何來使用這把利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