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州商人在做什么?
文/周德文 溫州管理科學研究院院長、溫州中小企業協會會長
溫州實業家正在改變過去什么賺錢投什么的路子,走產品經營和資本經營相結合的新道路,這是一次質的飛躍和升華。
企業發展有兩條重要途徑:一條是通過改善經營管理,優化企業內部資源配置,增強企業的市場競爭能力;另一條是通過資本運營,在更大范圍、更高層次上進行資源重新配置,從而實現企業重組和擴張。
當今世界實力雄厚的大財團、跨國公司無不重視運用資本運營加速企業發展。所以,從實業家走向投資家是一次質的升華和飛躍。
“炒”的代價
溫州人敢為天下先是出了名的,溫州是全國市場經濟發展最早的地區,溫州的民間資本也是全國最活躍的地區,溫州的企業家也是試水從實業家走向投資家的最早探索者。
改革開放初期,充滿創業激情的溫州人辦工廠、開商店、跑買賣,但因為普遍為中小型企業,所以企業發展中一直存在融資難的問題。一些創業者曾發起一個叫做“成會”的民間組織,主要是動員親朋好友參加,實行會員制,解決了當時創業投資短缺的問題,也讓籌集的資金有利息可得,獲得了一定的增值。這種融資方式,堪稱創投的雛形。
不過,在當時,因大多數溫州人并沒有多少積蓄,參加“成會”的投資者也多為有特殊關系的人,所以無法做大規模,形不成專業的投資公司。但這種融資方式是溫州目前創投業發展的一種文化淵源。
經歷三十多年的艱苦創業,溫州人顯然已積累了豐富的資本,正因為溫州民間資本的不斷積累,所以這些年溫州民間投資活躍。2001年,溫州人組團開始進入上海、杭州購房,這一年溫州人在房地產市場投入2000億;2002年,全國能源緊缺,煤炭價格飛漲,溫州約400億民間資本流向山西,收購了山西省60%的煤礦;2003年,棉花減產,棉價上升,溫州30億民間資本進入新疆收購棉花;2006年商品期貨牛年,溫州許多民資投向有色金屬礦產;2007年,石油價格上漲,50億溫州民資進入西部收購油井……從溫州民資這種流動投資的方式,可以看到,資本逐利而流,創投業的發展是資本的逐利性使然,豐富的民間資本使創投業的發展有了前提條件。
然而,很長一段時間以來,溫州民間資本在全國各地乃至全球投資活躍,被人們以一個“炒”字來形容,如“炒”房、“炒”煤、“炒”棉、“炒”礦、“炒”石油等,給人們留下的印象是對某一行業、某個地區的攻城略地,會沖擊經濟健康發展。事實上,溫州民資這種流動投資的確存在盲目性,有很大的風險。近年來,溫州民資在迪拜損失十多億;山西煤炭資源整合,投資山西煤礦的500億元溫州民資損失近半;在俄羅斯灰色清關中損失70億元左右;在羅馬尼亞損失10億歐元……投資受挫,導致資金回流現象。
種種經驗教訓也越來越讓溫州商人意識到,民間資本投資必須改變過去那種只看什么賺錢投什么,為追求短期利益盲目投資的行為,走產品經營和資本經營相結合的道路成了越來越多溫州商人的選擇。
創投業成熱潮
在溫州三十多萬家中小企業當中,絕大部分是勞動密集型的傳統產業,高能耗、高污染、低技術、低收益。當前面對勞動力成本上升,原材料、能源價格的持續上漲,土地瓶頸制約嚴重,美國、歐盟等許多發達國家采取反傾銷、反補貼、技術壁壘等手段實施貿易保護,我國產品外貿出口更加困難,溫州低成本、低價格的制造優勢已經不復存在。
這么多的企業需要轉型發展,調整產業結構、提升傳統產業、培育新興產業,這些都必須有民間資本的支持,這也為創投業發展提供了廣闊的天地。
2004年7月,溫州神力集團、奧康集團等9家溫州知名企業聯合出資組建了國內第一個以財團命名的企業“中瑞財團”,隨后樂清的華通集團等數家知名企業聯合組建了“中馳集團”。他們都想把民間資本聚集起來,投到值得投資的領域,但限于當時的法律、信用等環境還不成熟,結果都沒有實現初衷,可謂生不逢時。
2006年3月,溫州企業家林阿信在上海注冊成立了“首華創投”,成為溫州民間資本第一家試水的VC機構。林阿信是一個高中時代就開始兼做電風扇生意并把電風扇賣給老師的聰明學生,畢業之后開始經營溫州第一家磁性寫字板廠并獲得了第一桶金,在商界打拼的日子讓他深深明白,融資對于中小企業的生存發展始終是個問題。林阿信從做實業轉入做資本領域之時,創投這個行業剛剛興起,他顯得有些特立獨行。不過,就在同一年,與創業投資直接相關的《創業投資企業管理辦法》正式實施,這標志著政府部門正式發出了支持發展創投業的信號。
2007年8月,由樂清中國·佑利控股集團董事長胡旭蒼發起的溫州東海創業投資有限合伙公司成立,成為長三角地區首家人民幣私募股權投資機構,募集基金5億元,主要投資將要上市的溫州企業股權。同年11月,“東海創投”的幾位發起人又成立了一家創業投資公司——溫州環亞創業投資中心。自此,類似的創投公司在溫州各地紛紛成立,一直專注于做電器產品的溫州規模最大的正泰集團董事長南存輝,也于2008年2月在正泰營銷年會上宣布,正泰在上海注冊成立了全資子公司——云杉投資管理有限公司。
2007年2月15日,國家財政部和稅務總局聯合發布了《關于促進創業投資企業發展有關稅收政策的通知》,對創業投資企業實行稅收優惠政策,當年6月1日正式實施《有限合伙法》。反應敏感的溫州商人,馬上意識到加快創投業發展的時機到了,紛紛成立創業投資公司,在工商部門注冊的創投企業達近百家,并漸成熱潮。
來自于溫州銀監局內部的抽樣調查顯示,到目前為止,約有1000—1500億流動資金進入了創投領域。而據溫州銀監局的統計資料表明,目前溫州民間資本現金流約為3000億元,居民儲蓄約為1000億元,涌入創投的資金可見一斑。
各方助力產業升級
過去很長一段時間,由于政策、法律等原因,長期以來溫州民間融資處在半地下半公開狀態,溫州人投資活動既有其合理性,也存在非理性行為,對此人們有著各種各樣的議論。然而,隨著政策的放開和規范,這個全民皆商的城市幾乎成了VC、PE生長的沃土,因為這里不僅有可供投資的巨額民間資本,又有豐富的項目和渠道,引得各大創投機構紛至沓來,像深圳創新投資集團和紅杉資本等都是在這一時期進入溫州創投領域。
而溫州商人轉做創投也有著很明顯的優勢:首先是軍團體系,可以發揮溫州特有的抱成團的“螞蟻經濟”優勢,憑借良好的信用體系,發揮“小資本、大集聚”的成效;其次,溫州具有豐富的民間投資經驗,類信托模式的“成會”這一融資方式,堪稱創投雛形;最后,創投人所必備的敏銳的市場嗅覺、精準的投資魄力、豐富的運作經驗,溫州商人樣樣都有,并且敢想敢干。
創投業的興起,表明溫州企業家們把目光從貿易、制造業投向了新經濟領域和資本市場,并開創性地將技術、管理與資本結合,加快科技成果的轉化,對產業提升和企業創新必將起到很大的推進。如今的溫州,像林阿信這樣依靠“實業”和“投資”兩條腿走路的企業家越來越多了,不過,從實業家轉向創投也會帶來觀念上的沖突,比如當他們轉換為投資家的身份時,就不得不考慮如何讓資本的效率最大化。
因此,變身投資家的溫州商人也跟大部分的創投公司一樣,還是會盡量選擇投擬上市企業,或者是有上市前景及能力的企業。溫州的企業很多,但擬上市的企業卻不多,創投也就投得少了;另一方面,溫州的產業升級到目前來看,高科技、新能源、高附加值的企業非常少,主要仍聚集在傳統行業,所以投向溫州企業的資金相對少。
通常情況下,當產業資本的回報率不理想時,產業資本會脫離產業流轉于其他高回報領域,只有當產業資本的盈利能力回升到一定的平衡點,那些脫離產業的資本才會回到產業當中去,而這一過程有多長?這些年,溫州一直都是以傳統產業為主,資本的逐利取向使得很大一部分資本流向了外面回報率更高的領域,因此,溫州當地對于這些資本能利用到何種程度,還取決于當地產業升級更新的速度。
因此,在這方面,溫州政府相關部門應該盡快出臺鼓勵優惠的政策,積極培育新型產業,比如石化、IT、生物工程、新能源,以利用好這些龐大的資本,助力當地產業升級。
據我所知,從煤礦退回來的資金不少進入了新能源,比如太陽能領域。對于在外的溫州民資回鄉投資特別是向高新技術、環保產業領域的投資,當地政府應進一步消除進入障礙,給予政策支持。一些大型基礎設施和資源性項目,包括鐵路、地鐵、橋梁、高速公路、石油、河流、風景區等各類戰略性投資項目,也應該吸納一定比例的民間創投業參加。